餘榮新已經有些看不透他了：“你很早就猜到了這一切，卻隱而不發，是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算計？”
聶至強笑得意味深長：“我家庭安穩，夫妻和睦，這輩子就心滿意足，能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算計？只不過是看到餘少受到這樣的委屈，念在這麼多年沒少得到處長關照的份上，想幫餘少一把而已。”
餘榮新嗤之以鼻：“那就多謝聶哥的好意了。只是如果申無怨真像聶哥說的那麼厲害，那可真不是一般的棘手了。一旦上頭髮現了他的能耐，我們要是……怕是分分鐘要被生吞活剝。”
聶至強笑道：“可惜餘少，如果你執意放不下陳晴，便註定沒有退路了。申無怨的能力太強了，強到會讓所有人都眼紅，這也是他一直要這麼低調的原因。如果不及早剷除這個隱患，將來不但陳晴必成他隨時可以得到的女人，709處也必將成為他的天下，那遲早一天，你我都將不得不拜倒在他的面前。屆時，作為他的情敵，而且沒有真正厲害的科研能耐，餘少覺得自己將會是什麼下場？”
他的話極其直白，看見餘榮新鐵青的臉，又歉意地笑道：“哦，這裡沒有別人，我也是真心將餘少當朋友，才說得直接了一些，希望餘少不要怪罪。”
餘榮新難受地冷笑了笑：“聶哥還說只是想幫我，我看你也是對申無怨的能耐感到怕了，害怕申無怨徹底蓋過了自己的風頭，將來在處裡的地位和收益都將不升反降吧？”
聶至強不覺坦然：“還是讓餘少看破了。不過我知道，如果申無怨的能耐曝光，我的前程最多也就是淪為他的附庸。可餘少呢？屆時餘少真的不會介意不但要仰他鼻息，還要眼睜睜看著自己一直心心念唸的女人甘為他的情婦嗎？”
餘榮新不由稍稍設想那種局面，拳頭便攥到發抖，指甲幾乎要將掌心掐出血來，便一字一句道：“好，說說你的計劃！”
聶至強滿意一笑，才又湊近他去：“古有以夷制夷，近有以華制華。對於申無怨這樣的對手，同樣也只有用申無怨自己才能擊敗他自己！”
“以申制申？”餘榮新一頭霧水。
聶至強便附他耳邊，輕聲說出了他的全盤計劃。
“妙啊，看來我們要下一盤大棋了。”餘榮新聽完，已經滿是佩服之色。
聶至強勉強一笑：“只怪他太強，我們沒有退路，便只好用些卑鄙手段了。”
餘榮新卻舒心笑了起來：“卑鄙好啊，這樣一來，豈不是一箭三雕？既懲罰了那小子，讓他身敗名裂，又有機會重新奪回那賤女人。更重要的是，我們還能託那傻小子的福，名利雙收，甚至你我兩家的地位都能大大躍升一個層次！”
“可不得不說，巨大的收益總伴隨著巨大的風險，”聶至強道，“我這個人，一心只想給予愛人一個安穩舒適的家，所以這一切，我只是給餘少出了一個主意或建議，至於到底要不要實施，全取決於餘少自己。畢竟如果要按現狀發展下去，也不會對我的生活傷筋動骨。而要是中間出了什麼大的紕漏，那後果我可是承擔不起。所以具體實不實施，怎麼實施，我都不會參與，甚至不會承認這都是我為餘少出的主意。最多，我也就是出於情面，在技術層面提供一些輔助而已。”
餘榮新驚怔地望向他，便有一種強烈的被他圈套的慍怒。
“還有，”聶至強卻一點也不避諱他的不滿，“這只是一個大體理想的計劃，如果真正實施，肯定也會有意料之外的事情發生，那時又要怎麼面對處理，就需要餘少自己預先做好備案了。至於實施當中那些利益要怎麼分配，到時也儘可聽餘少做主。”
餘榮新也不是傻瓜，聽著他這些話語，又生氣卻又無奈，心想：“你倒是穩坐釣魚臺，把風險都撇得乾乾淨淨，這是算準了我沒有退路啊！可誰叫這就是我不得不做出行動的死局呢？我還不得不依仗他這個技術大牛，才能完成將來的技術破解。那到時如果他想要分多少功名，我又拿什麼去反對得罪他？反倒得求他多發善心了吧……”
想著，不禁陷入深深的痛苦疑慮，第一次感覺到身邊這個人竟然隱藏著如此可怕的城府。
聶至強像是看破了他的心思，卻循循善誘：“如果一切順利，餘少身上必然積累震耳功名，那時即使是文家，還不是得從此高看餘家，那文家小姐說不定也就觸手可及。當然，就是不知到時餘少又要怎麼選擇了。”
“選擇？”這時餘榮新也終於打定主意，不覺冷笑，“如果真能跟文家聯姻，傻子才會再選陳晴那個賤女人！但這不代表我就可以這麼輕易地放過她，即使不會娶她，我也會設法將她留在身邊。”
聶至強不由感慨：“餘少對她就這麼難以割捨？要知道，以文小姐的脾氣，怕是絕不允許自己的丈夫在身邊養著這麼一個情人。有舍才有得，我看餘少還是及早打算的好。”
餘榮新卻笑道：“情人？聶哥誤會了，既然有了這盤棋局，我自然會從此注意。陳晴這女人，我是要定了，不過，我要的是她當狗！當我身邊不為人知的一條狗！”
這天申無怨家裡打來電話，說剛剛高考後的胞妹申莉成績還不錯，成功被武漢政法大學錄取，父母依例打算宴請親朋好友為妹妹慶賀升學。申無怨作為兄長，自然也得回鄉一趟。
正好這時組裡也沒有特別緊張的科研任務，申無怨便向組裡說明情況，打算利用積攢下的假期回家為妹妹慶升。
大家紛紛恭賀申無怨的同時，也心生不捨。他早已成為大家心中堅不可摧的後盾，現在他要離開一段時間，那就代表他們將迎來一段風險期。
申無怨第二天就要走，臨走之前，他要把手頭工作妥善交接給大家。
角落裡，看著申無怨忙裡忙外，莊玲不覺傷感。曾經差一點和自己成雙成對的他，現在離她卻已越來越遠，彷彿變成天邊那觸不可及的浮雲。可她始終無法放下，面對他的離開，哪怕是暫時的，她都覺得隨著這樣的時間流逝，自己終將與他再難交集。
想到這裡，淚水便悄悄流下。
這一天申無怨沒有再去資訊科，出於禮貌，他也向陳晴微信辭行。
陳晴沒有回覆，但卻出現在申無怨下班回去的路上，看樣子是特意等他。
“姐姐這是在特意等我？”申無怨這時也算和她關係非淺，便故意用這輕鬆調侃的語氣跟她招呼，“難道姐姐也捨不得我？”
陳晴原本認真，被他這一調侃，便冷哼一聲：“沒那金剛鑽，少攬瓷器活。別太和我套近乎，當心被人誤解，步慄揚後塵。”
申無怨啞口，便正色問：“找我有事？”
陳晴道：“我已經開始啟用你的那些實驗資料，那些資料表面精煉，背後卻包羅永珍。看來我是沒法獨自消化了，許多問題，還得需要你來解釋。希望你……早去早回。”
“好。”申無怨答應。
陳晴便轉身去，臨走，又微微回頭：“申無怨，恭喜你妹妹。”
天色回暗，劉憲外出歸來，經過公園路旁，不由腳步一頓。
前方路燈下，綽綽樹影間，緩緩走出三個人影，為首那人卻是餘榮新。
“餘少？”劉憲不由訝異。
“是我。”餘榮新說著坐在了路邊的長椅上，“劉憲，我有件事，想請你幫忙，這邊坐？”
這時四下無人，劉憲見他身邊兩人目光灼灼，不敢得罪，只得到他一旁坐下。
“餘少，你我向來沒什麼交集，這是……”劉憲忐忑道。
“放心，”餘榮新笑道，“我來請你幫忙，也是給你機會。這件事要是辦成，本少保你不但贏得那妮子的心，還能一輩子榮華富貴。”
劉憲眼光一怔一亮，“餘少……說笑了吧？”
“說笑？”餘榮新冷笑，“我跟你很熟嗎？”
劉憲臉色一白……
這夜，申無怨剛想收起電腦去睡，手環上忽然收到一條資訊，卻來自莊玲。
自從他和莊玲鬧了彆扭，兩人間已經很少通訊，且基本都是工作內容。
點開，卻是一條語音。
申無怨微怔。
“申無怨，你還記得我們的過去嗎……我……我好難過，都是我不好……你……你還能原諒我嗎……”
她的聲音帶著低聲的咽泣，像是爛醉如泥又痛心疾首。
申無怨吃驚，連忙回覆：“你怎麼了？”
雖然兩人已經無緣，但他們畢竟還是朝夕相處的同事。而且兩年前，終究也是申無怨傷了她心，這讓申無怨一直對她有所愧疚。
“我沒事，我就是……好後悔……好後悔……”
“你後悔什麼？一切都過去了，現在你要保重自己啊！”申無怨是真的擔心她一個人在外，會遭遇什麼不測。
“我後悔……當初沒有……再堅持，沒有……沒有死皮賴臉……後悔自己嘔氣……”她已經哭得沒了多少力氣。
“你到底在哪裡？”申無怨一呆，卻忍不住叫道。
“我在……我在你家門口……”
申無怨騰地站起，驚訝跑向家門，急從貓眼看去，門邊角落果真癱坐著一個女子身影。
申無怨一把拉開家門，只見莊玲衣衫髒亂，形容爛醉無力。
“你怎麼會到這裡……”申無怨忙蹲下掀開她低垂的發線，只見她滿面淚水，那酒氣撲面而來，滿眼的朦朧在看見申無怨的那瞬，又化為痛苦的低泣。
“怎麼會這樣，”申無怨攙扶起她，“我這就送你回去。”
“不要，”莊玲卻搖頭，哀憐地看向他，“我不要再看見他……不想再被他逼迫……”
“你是說……劉憲？”申無怨問。
莊玲點頭，“他一直逼我跟他和好……求求你，我再也不要……不要和他好了。”
“他在哪裡？”
“他知道我外出喝了酒，就……就一直找我，找不到我，就一直在樓下等……”她哽咽著。
申無怨也不想應對劉憲的糾纏，只好點頭答應。
扶著莊玲進了門，申無怨將她放在沙發上，才關上家門和電腦，又打來熱水。
莊玲已經半醒半醉，加上情緒低落，真是要多落魄就有多落魄。申無怨心中愧疚，小心給她整理好身前衣物，又用手帕輕柔地擦拭著她的臉、手和衣褲汙塵，還拿來梳子，梳理好她混亂的頭髮。
莊玲痴痴看著他溫柔的動作，就如置身夢境，無比感動，淚水便禁不住潺潺長流。她多麼希望這樣的美好場景能伴隨自己一生一世，可即使是如此迷糊的狀態，她都能清晰地知道，這只不過是申無怨在這特殊的當下出於對自己的憐憫。
“為什麼還要哭呢，乾乾淨淨地不好嗎？”申無怨不由柔聲為她再次擦去淚水。
莊玲已經恢復儀容，像是極力想表現得聽話，真的就斷了淚水。她痴痴望著申無怨溫柔目光，不由又充滿了求知之慾：“申無怨，聽說，你爸媽給你物色了你家鄉的女孩兒……你回去會順便相親，是真的嗎？”
說著，她的眼裡又禁不住地蘊了些淚光。
申無怨一呆，啞然失笑：“是誰告訴你的？沒有的事。”
莊玲一笑，像是寬了些心，睏意便越發濃厚，“申無怨，我不想回去了，今晚，就讓我留在你這裡，好不好？”
申無怨一怔，想要出口拒絕，可看見她那哀憐的乞求眼神，實又於心不忍，思量之下，也只有點頭：“好。但……”
莊玲含淚一笑，道：“你放心，我會乖乖的，也不會說出今晚的事情。”
申無怨歉疚地看著她：“你……其實真的挺好。”
莊玲發自內心地微笑，看了一下週遭，一室一廳，本來就只是一個人的單身公寓，便睏倦地道：“那我……就睡在這裡吧。”說著就要滑躺下去。
申無怨忙把她扶住，“我怎麼能讓一個女孩睡這種地方呢？如果你不嫌棄……就睡我房間吧，這裡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