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玩笑的捧場和嬉笑聲不見了。
他們緊緊盯著高高的主席臺上不算高大的身影。
她的聲音淡然，透過面前的話筒將自已所要講的故事娓娓道來。
那天的事情鬧的不算小，不論是打架的聲響，還是洗手間傳來的謾罵聲，都惹了不少同學的注意。
那天在教學樓見過奚今鶴的人只需要稍稍一想，都不難猜出，今天的這個故事裡，有幾分是事實，又有多少是真心話。
再加上，奚今鶴本來就沒有要粉飾太平的意思，前頭的隱喻還有所收斂，到了後頭的批判則直接變得刻薄，宛如一根根利刃直戳人心，針針見血。
她什麼都說。
說故事，說暴力，說無為，說反抗，說自省。
“沉默不是中立，是選擇。”
“或許是你盯著那一盤菜的時候，又或許是你感同身受那一盤菜的時候，才會發現，這世界上沒有永遠的旁觀者。”
“我誠摯的為自已揮出的那一拳致歉，但我更希望，從此所有的一高角落，再沒有我因出拳而致歉的機會。”
“反抗有意義，成敗不論。那將是無數個自救的機會。”
“……”
操場很大，又很靜。
少女的聲音傳遍每一個角落。
總有人覺得校園暴力這個話題太敏感，是因為它就發生在觸手可及的周圍。
施暴者捂嘴，受害者被捂嘴，旁觀者選擇性捂嘴，所以變得敏感。
而青市一高選擇了國旗下講話這樣的方式，又選擇了奚今鶴作為主講人，將人人避而不談的問題攤開來放在陽光下曝曬，赤裸裸地告訴所有人不必逃避——是問題就理當被談論，被解決。
一次演講當然不能除根，但或許在下一次問題發生時，會有人想起今天。
*
“奚今鶴”的名字在一高又開始流傳了。
因為是奚今鶴做的演講，甚至裡頭的故事主人公都一直用的“我”，所以所有人都認為在那一天，是奚今鶴遭受到了暴力。
於是和之前三中的名聲不同，這一次，有人談論到“奚今鶴”，會嘆一句“勇士”。
“三波了。”
沈執意拿著練習冊走進教室，衝林京川三人豎起三根手指。
譚見月不明白，“什麼意思？”
沈執意放下冊子，站在桌邊，“第一波，是來跟我打聽奚今鶴的。”
奚今鶴：“……”
“第二波，”沈執意看向林京川，“是來跟我打聽奚今鶴的。”
林京川，“？”
“第三波，”沈執意嘆了口氣，“是來跟我打聽奚今鶴的。”
譚見月苦著臉，“我本來是明白的，但你說完我又不明白了。”直接說三波人都是來打聽今鶴的不行嗎？！
沈執意坐回自已的位置上，側著身子向幾人示意看門外。
三人轉頭看去，只見幾個女生你推我我推你擠在門口，在看到奚今鶴朝她們看去的那一剎慌忙的開始閃躲，最後又忍不住朝著奚今鶴笑了起來。
“這是第一波。”沈執意解釋道。
說著，他又從自已的練習冊裡抽出了一封灰色的信封放在了奚今鶴的桌子上，“這是第二波。”
譚見月好奇地探頭，扒拉了下信封，猜測，“這不會是……”
她看看沈執意，又看向奚今鶴，用口型道，“……情、書？”
奚今鶴伸手將信封放到抽屜裡，絲毫沒有要開啟看的意思，“不知道不清楚不理會。”
譚見月朝她豎了個拇指。
沈執意接著道，“第三波，是試探性的進攻，被你的狂熱粉絲給擋回去了。”
“這人氣也太高了！”譚見月既是感慨又是得意，“誰能想到，他們千方百計想要見到的人，每天中午還要跟我一起共進午餐呢？”
奚今鶴被她逗笑，餘光瞥見走廊窗戶邊換了一波的探頭探腦的女孩子，問道，“那些呢？”
沈執意還沒回答，過道另一側的男生先幫忙答了。
“這次咱們班可是出名了。這些啊，是來看咱們的運動會黑馬——川哥的。”
奚今鶴挑了下眉，轉頭看向桌前苦哈哈的，還在訂正著上節課剛講完的月考試卷錯題的林京川。
林京川感受到目光，抽空看了她一眼，“啊，這個世界不能只允許奚大小姐魅力四射的哈。”
“我們升斗小民還得靠這個露臉呢。”
奚今鶴被他臉上的得意氣笑，推了他一把。
沈執意對此也習以為常，在他的經驗裡，自家好兄弟的臉在平常就夠吸引人，但在剛入學、文藝匯演以及每一次運動會之後會都還是迎來被觀賞的高峰期。
只是，林京川這點得意沒有持續太長時間。
緊接著在林老師這個班主任的課上，月考語文試卷講到了最後的作文題。
林京川直接被列為了典型反例被拉出來不斷鞭屍。
“我不是很明白哈，來，林京川，你跟我講講，你的作文連篇累牘，尤其是中間三段華麗的辭藻是不要錢的往上堆砌，最後到底論證了個什麼論點？”
“其中這幾個例子是舉得不錯，但是和你的論點毫不相干啊！”
林老師批的不留情面。
林京川沒了剛剛課間的小得意，坐在座位上緩緩低下了頭，老老實實做了只“縮頭烏龜”。
班上不少人轉過頭來看見他這副模樣笑出了聲。
就連林老師也忍不住“噗嗤”了一下，最終還是不忍心，後半部分對他作文的反面講解草草略過。
恰恰相反的是，奚今鶴作為林老師的得意門生，她的大作文直接被投影到了螢幕上，作為正面範例給所有人閱覽。
下課鈴響後，沈執意捏著語文月考卷轉過身來，叩了叩林京川的桌子，一臉正色地說，“林京川，文章是寫給別人看的，佶屈聱牙沒人讀得懂，這就失去了作文的意義。”
奚今鶴也偏過頭來，“林京川，沉思翰藻也需要與之相對應的結構來支撐才可以成就一篇佳作。”
譚見月忙著訂正，聽到此，頭也沒回便跟了一句，“好的文章骨相為根，皮相只是錦上添花啊林京川！”
林京川面對三方攻擊，一把捂住臉，咬牙切齒，“……我說，夠了。”
瞧著他一臉鬱色，奚今鶴和沈執意對視一眼沒忍住破功笑了出來。